上世纪七十年代在福建省军区服役时,福州仓山烟台山公园是我们军人常去溜达游玩的地方;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留下了至少一张以上的照片---编者
福州市烟台山位于福州南台岛北、闽江以南的仓前山梅坞顶,仓前山古称藤山或天宁山,由于濒临闽江北港南岸,江阔水深,自宋架浮桥、元建万寿桥后成为福州城南水陆交通要冲,14世纪末明代官家多在此建仓屯盐外运,使这一带自此后数百年间一直是福州乃至闽西北的食盐外运中心,故“盐仓前”、“仓前山”由此得名。我以为仓前山的范围比较广泛,几乎涵盖大半个旧仓山区,而烟台山准确地说只是梅坞顶上面的一座小山。据《藤山志》载:“自元末迨清初,中洲设有炮台、炮城,因于隔江藤峰绝顶,设立烟墩,以为报警之用”,故名烟台山。而烟台山后来从烟火台改建为炮台则是鸦片战争后,林则徐告假归里,乘舟巡视闽江,在此增设重修的,以扼闽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海峡两岸关系十分紧张,时有台湾军机袭扰福州市,在烟台山顶有解放军高炮部队驻扎那里,为军事禁区,直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高炮部队才撤离烟台山,时至今日,山顶处仍有炮台遗迹留存。在鸦片战争后,福州被定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而在仓前山不到9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有英、美、法、荷兰、丹麦、瑞典、挪威、西班牙、葡萄牙、德国、俄国、日本、奥匈帝国、比利时、意大利、墨西哥17国在此设立领事馆或代办处,形成了领事馆区,还有33家洋行、8座教堂、3医院、11所教会学校相继开张,风格迥异的西式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地拔地而起,星罗棋布,因此,包括烟台山在内的仓前山享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美誉。然而,这些老建筑历经百年风吹雨打,又缺乏保护修缮,大多破损不堪,有的已成危屋,有的已被拆除了。值得庆幸的是,年3月,福州烟台山历史风貌区保护与改造项目正式启动,年烟台山二期拆迁项目又开始了。我是一个老仓前山人,为了寻回对昔日烟台山的记忆,在烟台山二期拆迁项目启动前,我特地开着电动车到烟台山走一趟。我把车子一直开到乐群路的山坡顶,将车子停靠在墙边一电线杆下,并锁好车。这坡顶是一片几百平米的空地,有一大群中老年人在那里晒太阳拉呱,我一抬头进入眼帘的就是对面那座著名的乐群楼,从前的乐群楼是多么靓丽呀,可如今,“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那洋楼满目凋败,破破烂烂得几乎难以辨认畴昔的风采模样,仿佛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历史老人在诉说什么,只是在它的墙上贴着一个“保留”的醒目标志。
修缮前的乐群楼
这座乐群楼又称“万国俱乐部”,系有英文名称FoochowClub而来,由于内设弹子房游艺室,本地人也称其为“弹子房”。它是一座二层砖房的西式建筑,始建于清咸丰四年(年),年建成,是福州最早的洋人俱乐部,由各国领事馆集资兴建而成(主要是英国),为各国领事及商人聚会娱乐的场所。年、年福州二次沦陷期间,日军占据乐群楼,将抓到的妇女关在这里,供其蹂躏。年洋人被驱逐出境后,乐群楼被收为国有,改建作民宅至今。年6月,乐群楼被福州市规划部门列为一级优秀近现代建筑。我依稀记得,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进入过乐群楼里面去,其楼外围是一圈走廊,在楼的北面可以眺望见闽江江景,在烟台山能够看见闽江江景的建筑物为数不多,可以说乐群楼所处的地理位置是得天独厚的,风水极佳。
19世纪乐群楼原貌(网络图片)
在乐群楼的西侧就是崇圣庵巷。古时,五帝是福州民间最显赫的神灵,又称五圣、五显大帝、五福大帝等,祭祀规格非常高。乾隆《福州府志》说:“神俗称大帝,像设凡五,其貌狰狞可畏。殿宇焕俨,过其前者,屏息不敢谛视。”年春,福州发生瘟疫,迎神活动持续半年之久,可见其盛况非凡。由于福州几任闽浙总督均为满族人,显然不信什么“五帝”,他们对禁毁淫祠十分坚决,五帝庙折损大半,出于无奈,五帝炉下弟子们不得不把五帝庙改为庵堂,从此福州难觅五帝庙的庙宇,到如今只剩下福涧街有一座五圣庙——已改名为麻王庙,麻王指五帝的总政麻王爷。据《福州地方志》记载,福州查其曰庵者有“复初庵,白龙庵,万寿庵、崇圣庵、一直庵、九福庵、龙津庵……”想必以前这条小巷里有座崇圣庵,不过,至少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之后就没有了。这条崇圣庵巷是一条下山的小弄,有一百多级石阶,一直走下去,可以下到仓前街。我有好几十年没走这条路了,今天我又旧地重游,往巷子里走,感觉这条巷子实在破烂不堪,眼下又面临拆迁,破上加破,那石阶上到处都是碎石、落叶和各种垃圾,也无人清理,弄子两侧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拆下来的木板、木料和纸皮,弄子边上的住户好些都迁走了,那破门破窗户都敞开着,景象凄凉萧杀。我从包里掏出照相机,拍下了这巷子的照片。接着,我又往下走,下面是比较陡的石板路,弄两边有些拆迁户还没搬走,他们挡在路中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搬迁之事,正为无处安身发愁。我不想从他们当中穿越过去再往下走,那里还有一只大黄狗,便在离他们几步的地方拍了几张照片后折回。
拆迁中的崇圣庵巷
记得,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上小学时经常走这条巷,几乎每周都要走好几趟,这是一条捷径,沿着石阶走下去就是仓前街,穿过马路对面,走几步路就到我母亲工作所在单位——福州市仓山区第五联合诊所(文革前改名为福州市仓山区仓前保健院仓安门诊部),我时常放学后到我母亲诊所,然后,等她下班同她一起回家。我母亲工作的门诊部只有几个人,但却有几个人物。我母亲郑绮云是门诊部主任,她年毕业于上海东南医学院(安徽医科大学前身),学位是医学士,是一位资深老医师,那年头,民国时期正规医学院出来的女医师可谓凤毛麟角。她医术精湛,待人热诚,深受仓前街一带病人们爱戴,每天她都要接诊很多病人。
我母亲郑绮云中年时的老照片(摄于跑马场)
她手下有一位中医骨科老医师林如阔,他是清代名医林达年后裔,11岁时就跟随祖父、父亲学医。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他还不太出名,我记忆中的他个子不高,鹤骨棱棱,一张清癯消瘦的面容,稀疏的银发,目光炯炯,精神矍铄。他的夫人比他小好几岁,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她也常在他诊室里帮忙,是个典型的中医世家模式。话说文革期间,张爱萍将军身陷囹圄达5年之久,关押期间他左腿股骨胫粉碎性骨折,未能得到良好治疗,直到年底放出来时依然拖着一条断腿。他来到老战友云集的福州军区,在时任福州军区副司令石一宸将军的推荐下,请来林如阔为他治疗,经过数月敷药、理疗和行走锻炼后,他亦能弃杖蹭行了。年11月20日,毛泽东批示解除对罗瑞卿的监护,他的一家临时住进总参第三招待所。这时,同院住的张爱萍来探望他,说福州有一位世代骨伤科中医林如阔,医术精湛,治好了他的腿。当场,他给罗瑞卿表演爬楼梯,上上下下。见此情景,罗瑞卿动了心,立即给邓小平、叶剑英打报告,要求到福州请林如阔大夫治腿。这样,年10月,罗瑞卿获批到福州住进汤井巷招待所,林如阔带着两个儿子天天来为他治疗。在罗瑞卿初到福州时,他上半身只能俯在双拐上,或坐轮椅,而到年夏,他已能借助一根拐杖站立或行走一二百米了。而林如阔本人则几次病医院抢救,于年不幸去世。年4月之后,福州军区领导听说林如阔还有个哥哥林如高也是骨科中医,即请他来,在林如阔已基本完成整个周期疗程的基础上,又给罗瑞卿治疗了两三个月。同年9月,罗瑞卿回京参加悼念毛医院,再也未到福州来了。从此林如高名声鹊起,而林如阔由于早逝,则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自然,这一些都是后话。
康复中的罗瑞卿(网络图片)
罗瑞卿画像(网络图片)
此外,我母亲手下还有一位中医眼科老医师卢镜明,其父卢天寿上世纪初就在东南亚一代行医,从上世纪30年代起,他便用自己家里的祖传秘方为当地百姓治眼疾,但由于他头上戴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四类分子帽子,使他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仓安诊所和仓前街的许多老房子一样都是弄堂式结构,而他的诊室就在诊所最后面临江的地方,那里光线很暗,整日要开着电灯。我记得他个头也不高,背有些驼,一张打皱的方脸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他极少跟人说话,终日老是趴在他的诊桌前一声不吭。他的夫人也在同诊所工作。年,作为知青的卢镜明之子卢隆平补其母之尾,分到仓前保健院工作。年,老仓前街改造,北侧临江的房子全部拆除,辟为仓前公园,仓安门诊部并入仓前保健院。年12月的一天,早已落实政策的70多岁的卢镜明医师因心脏病突发,猝然去世。当时,福建省卫生厅比较重视中医事业,同意卢镜明之子卢隆平提出的要求,将仓前保健院改名医院,从此,仓前保健院一分为二,一医院,一为城南社区卫生院。卢隆平颇有创业精神,他还创办了卢镜明中医眼科研究所研制卢氏秘方麝珠明目散系列制剂,其主要成分为麝香、珍珠、朱砂、梅片等,用于治疗老年性白内障等眼疾,通过媒体传播推广向全国,名声远扬。这一些也是后话。在闽江水口水电站未建成之前,福州每年都要发大水,而临江的仓前街又是低洼地段,经常被淹,有时洪水水位高位时超过半个成人高,出入仓前街得靠小木船撑行。每当发洪水时,我时常跑去观热闹,多半是站在观音井靠近江南桥头一侧观看,看那汹涌激荡的洪水像无数匹脱缰的烈马一样狂啸奔驰,“曳练驰千马,惊雷走万车”,如何争先恐后地从那一孔孔窄小低矮的桥墩下硬挤过去,发出愤怒的咆哮,浩浩荡荡地一泻而去,看那洪水如何从仓前街渐渐涨上来,淹没了仓前街头,又怎样向地势稍高的观音井街步步紧逼。在洪水淹没整条仓前街时,我母亲自然无法上班,而当洪水即将退去之时,她就得赶去诊所搞卫生,我有时放学时会从崇圣庵巷下到仓安诊所,只见他们全诊所的人齐上阵,穿着白大褂满头大汗地忙着大扫除,有的拿着竹扫帚洗洗刷刷,有的则提着盛满水的水桶冲洗地面,有的拿抹布擦桌椅门窗,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他们最忙时我一般不在场,我多是在大扫除接近尾声之时才到达诊所的,那凹凸不平的三合土地面还是一片湿漉漉的,我就在门诊部口口处长椅上坐等着,当整个大扫除完毕、下班时,我才跟我母亲一块回家。
在烟台山还有一条巷道是我以前常走的,那就是观井顶巷。我想拍张这巷口的照片,但不知道现在能否找到这巷口,那一带如今都是单位的房子,我只好沿着烟台山公园后门山坡试探走着。我已有好多年没来烟台山公园了,那公园里“正满目荒台败叶”,一片凄凉,尽管如此,在山上平台处还有一些退休大妈正伴着音乐在跳街舞或做健身操。我从一石阶处下到了烟台山老年公寓附近,想从那外侧的一条荒芜小路走过去,看看能不能走到观井顶巷口。谁知这时从老年公寓后面的楼房里冲出了两只卷毛小狗,起初只是一只小狗冲着我狂吠不止,跟着后面的那只小狗还有些胆怯迟疑,可是,它看见前面的“带头大哥”叫得那么凶,狗仗狗势,也跟着狂吠起来。我只好止步不前,大声吆喝着:“去!”可是,我的吆喝没用,那两只穷凶极恶的小狗反而变本加厉,步步紧逼,一边吠着一边向我冲过来,我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边跑着一边往后看狗有没有追上来,我一口气跑了十几米,庆幸的是,那两只恶狗见我逃之夭夭,便不再追了上来,但仍在原地吠个不停。
拆迁中的观井顶巷(网络图片)
惊魂未定的我没辙了,就顺着前面的路从烟台山公园正门出去了。从前这条观井顶巷我是经常走的,它也是一条石阶巷子,顺着石阶一直走下去,就到了观井街,若是步行到台江或观井路(原名观音井街),这是一条捷径。据福州地方志《藤山志》记载,这里古代多是渡船停泊的江岸,清康熙年间才有民居,渐成市集。清道光咸丰以后,海禁大开,才成了商埠。当年这里有观音亭,亭前的古井因而得名观音井,观音井街也由此得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观音井街靠烟台山一侧路口还有一个观音菩萨的壁龛,在年8月22日文革大破“四旧”时被毁了。我在新写实长篇小说《非常十年》(香港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对此曾写道:“在那路口处,有一观音菩萨的壁龛,那丰腴秀丽、体态端庄的观音石像被人用泥巴摔得一塌糊涂,完全面目全非。两只玉手都被敲断了,成了一位残废菩萨。在旁边的墙上,贴出了好几张大字报,有我们学校、也有外校的人贴的,他们有的勒令、有的强烈要求有关部门立即把这尊观世音佛像拆除掉。”据年6月2日《东快网》一文报道,福州仓山区观井路最近拆迁,意外发现了湮没已久的观音井,该文说,“发现观音井的大叔姓洪,今年61岁,世代居住在仓山观井路,老宅子就在观音井的斜对面。他说观音井在文革后期被掩埋,后来在上面建了房子,‘人们都以为井被填了,没了。’”“这两天当地拆迁,他本想过去敲敲,看看井还在不在,没想到竟然轻易就敲开了一口古井,里面井水依然清澈,而且水位很高,离地面不到3米。”“很多居民非常肯定地说,观音井已有千年历史,起码唐朝时候就有了。”“在仓山博物馆,我们看到了观音井的井口,上面写着‘古迹观音井’几个大字,字体已经很近代,落款是民国元年。仓山博物馆的馆长潘越介绍,到了道光咸丰以后,才有观音亭和观音井的历史记载,具体修建年代现在还不能肯定”。诚然,观音井的意外发现,又为这古老的观音井街增添了一段有趣的插曲。
重见天日的观音井(网络图片)
在改革开放年代前,观井路是福州市仓山区最繁华的街道,仓前山人要办什么事几乎都得上这条街。福州第一座电梯楼就坐落于观音井街头,原为邮政储金局,年后为仓山区邮电局。在观音井街尾的天航洋行是福州晚清最大的洋行,重建于年,由美国人开办,主要经营水泥、茶叶、粮食、纺织品等商品。中国的商品从这里出口,洋货也从这里流入中国市场。这个洋行有多平方米,里面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有斜砌的下坡石板路,其尽头就是闽江,这样的路载货的板车下坡会产生阻力,不至于失控刹不住车。年,这里成了一个仓山区中心粮站,该建筑现已被拆除。在观井顶巷出口的东侧是一座建于年的天祥洋行,为英国商人威尔逊创办,是上海天祥洋行福州分公司,经营糖烟酒茶等进出口业务。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该处成了观井腊味店,以前要买肉松,我常来这家店铺,现该建筑也被拆除了。此外,在观音井街上还有大新百货商店、仓山食品商店、仓山文体用具商店、明华药店、皇后理发厅、月宫照相馆、新华书店、仓山鱼丸店等大小商店,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大新百货商店,而最爱光顾的应是在它楼上的仓山冰厅,当时,一个区就一个冰厅,仓山冰厅离我家最近,自然是夏天避暑好去处。那时候,最便宜的冰棒一根才3分钱,稍好一点的冰棒如豆沙冰棒是5分,奶油雪糕是7分,最贵的可可雪糕才1角,而只有冰厅才有奶油冰淇淋则较贵,一高脚玻璃杯冰淇淋是一元钱(不知我记忆是否有误,也许一杯是二元),那是用特制的带弹簧柄的金属圆勺从一金属冰淇淋桶里挖出两小粒冰淇淋球。仓山冰厅不像台江冰厅那么拥挤,又是临江的,环境较清静,我用小勺子慢慢地品尝着冰淇淋,有时吃一杯还不过瘾,又要一杯,有时则要5角钱一份的冰冻西瓜。我家里经济条件较好,手上零花钱较多,所以,我才能享用这一些。鱼丸是福州著名小吃,相传从前有一商人搭一渔船南行,谁知船出闽江口正遇台风袭击,船入港湾避风时触礁损坏,修船期间断粮了,天天以鱼当饭,商人吃腻了满腹牢骚,心灵手巧的船妇便把刚钓到的一条鳗鱼去皮除刺,把鱼肉剁细抹上薯粉,制成丸子煮熟,一尝别有风味。事后,这位商人回到福州在城里开了一家“七星小食店”,特聘那船妇为厨师,独家经营“鱼丸汤”。一天,一位上京应考的举子路过此店就餐,举子食后觉味道极佳,便题赠一诗:“点点星斗布空稀,/玉露甘香游客迷。/南疆虽有千秋饮,/难得七星沁诗脾。”店主将诗挂在店堂上,从此生意兴隆,名声远扬。福州鱼丸是用鳗鱼、鲨鱼或淡水鱼剁茸,加地瓜粉搅拌均匀,再包以猪瘦肉或虾仁等馅制成的丸状食物,其选料精细,制作考究,皮薄均匀,色泽洁白晶亮,食之滑润清脆,汤汁荤香不腻,味道鲜美。而位于观音井中段的仓山鱼丸店的鱼丸堪与“七星鱼丸”媲美,吸引仓山、台江和城里众多食客光顾这里,也是我喜爱去的地方之一,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一粒鱼丸才5分钱,真是物美价廉。可惜,在改革开放年代,这家远近闻名的仓山鱼丸店因你懂得的原因倒闭了,从此,再也吃不到它的美滋滋的鱼丸了。叶圣陶在年写的散文《客语》中写道:“仓前山差不多一座花园,一条路,一丛花,一所房屋,一个车夫,都有诗意。尤其可爱的是晚阳淡淡的时候,礼拜堂里送出一声钟响,绿荫下走过几个张着花纸伞的女郎。”而最像叶公文中所描绘那样美丽光景的应算是烟台山。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上海上大学的我大哥放假回家时,我和我哥哥、姐姐一起来到烟台山游玩拍照,那时候烟台山山顶驻扎着高射炮部队上不了,我们是沿着幽静的后山小路走的,至于怎么走,我已经忘记了,估计现在路也走不通了。我们来到了西端一小山顶,那位置大概是在年美国传教士建的小型自来水供应站一带,这是福州最早的自来水厂,后来成了福州南区自来水厂。
据说,这个地方曰望北台,是福州看日落的最佳地点,其位于上渡龙潭岭下三乡之间的黄柏岭上,与台江大庙山钓龙台隔江相望。昔日龙潭路尚未开通时,南台岛北部的居民要过万寿桥(今解放大桥)入城,必须登上黄柏岭。黄柏岭还是古时福州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不知有多少读书人经过这里进京赶考。从上渡丁字路口走上一百多级石阶,便可以望见雄伟壮观的望北台真武庙。据百度百科介绍:“望北台真武庙坐南朝北,占地面积平方米,始建于明嘉靖年间,迄今已有多年历史。明嘉靖五年(年),二甲进士出身,任过大理寺和金华府知府等职的台屿人陈京,因朝政腐败,奸臣当道,不愿同流合污,辞职返乡,路经此地建造亭台,在石壁上刻‘望北台’三字,意在望京阙、谢皇恩。从此,望北台替代了黄柏岭成为地名。”
但遗憾的是,我不知这真武庙旧址究竟在何方,那里好像很荒芜,有一小片长着荒草的山坡,可以眺望见粼粼闪光的闽江,在山脚下右前方就是龙潭角。
我在烟台山西端望北台留影,摄于上世纪六十年代
龙潭角位于闽江边,与三县洲岛、苍霞洲隔闽江相望。它是一个古渡口,本名“龙潭窟”,相传古代有白龙居此,有一年福州大旱,陈靖姑为解民忧便在龙潭角设坛祈雨,但白龙要与陈靖姑斗法,硬是不下雨。陈靖姑急了,不吃不睡,一心真诚祈雨。也许,白龙也通人性,它被感动了,终于天降大雨。当甘霖普降之时,陈靖姑却因劳累过度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福州人将龙潭角当作陈靖姑祈雨圣地,每当遇到福州大旱,人们就会抬着陈靖姑的神像到这里祈雨。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仓山到台江苍霞洲一带去,可以从龙潭角搭木船过江,那木船中间有船篷,一次最多可以载客十几二十人,一人是1角钱,后来涨为2角,我以前到苍霞洲一带去,多半是搭船过去。随着福州交通日趋发达,愈来愈少的市民选择搭船过江,在三县洲大桥建造后,龙潭角的船渡彻底终结了历史使命。我们站在烟台山西端坡顶上极目远眺,正前方是三县洲岛东端,再后面右侧方是万寿桥、中洲岛和江南桥,闽江像一条绿色的长绸萦绕着三县洲岛,再缭绕着万寿桥、中洲岛和江南桥,如若敦煌飞天的长绸轻盈缥缈,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光,正是李白诗曰:“水渌天青不起尘,风光和暖胜三秦。”
旧时中洲岛(网络图片)
我大哥取出随身携带来的海鸥牌照相机,打开相机镜框对着江景取景,叫我们仨先站好位置,他调好光圈、焦距等之后,就把相机固定在一块石头上,按下自动拍的快门,在“丝丝丝”的声音中,他赶紧跑过来站在后面,双手按在我和我姐姐肩上,一张合影照片就定格在历史的一瞬间。在后来的日子,我们还旧地重游一二次,也拍了照。
我们家兄弟姐4人在烟台山西端望北台合影,背景是闽江,摄于年
仓山影剧院位于烟台山麓的梅坞顶,它的前身是建于年的荷兰领事馆,民国时期,太兴洋行曾经使用过这栋建筑,抗战时期该建筑毁坏并停止使用。年11月,福州市茶叶界人士集资在荷兰领事馆旧址兴建了仓山影剧院,并于次年2月开始营业。我记得仓山影剧院开业首映是影剧片《炼印》,它系闽剧优秀传统剧目,原名《双巡按》,又名《假按院》,是清中叶时“三下响”平讲班剧目,曾流行闽侯一带,后失传,在年挖掘传统剧目时被整理改编出来。同年,由福建省闽剧代表队赴沪参加首届华东地区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获得剧本一等奖、优秀演出奖;导演晋响亭(执导)、陈城官、林舒谦、萧梦尘、陈贻亮等获导演奖;林赶山、林务夏、李铭玉获演员一等奖;唐秀山获演员二等奖。年,上海电影制片厂将闽剧《炼印》拍摄成闽剧艺术片。
19世纪福州荷兰领事馆,仓山影剧院原址(网络图片)
布里斯托尔大学存档的太兴洋行,仓山影剧院原址(网络图片)
自从仓山影剧院开张以来,我就经常跟着我父母亲一起去看电影,我什么电影都看,国产片、香港片、外国片都爱看,几乎一周都要看一二次电影,什么《偷自行车的人》《罗马——不设防的城市》《牛虻》《安娜·卡列尼娜》(上、下集)《罗米欧与朱丽叶》《第十二夜》《墨西哥人》《马歇尔欢迎你》《漂亮的朋友》《仇恨的旋风》《奥赛罗》《警察与小偷》《雾都孤儿》《红与黑》(上、下集)《第四十一》《科伦上尉》《心儿在歌唱》《王子复仇记》《忠诚》等等外国名片我都看过。在我稍长大时,我就自己买电影票叫我父母一起去看,当然,电影票钱我是要他们报销的,有时,我也会一个人跑去看电影,此外,我很早就开始订阅《大众电影》《电影故事》《电影文学》等各种电影杂志。记得,在我上初中时,有一次举办纪念世界反法西斯胜利二十周年电影周,当时正逢期末考试即将来临,可是,那些影片实在太诱人了,如《攻克柏林》《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渴》《五天五夜》等,我还是想方设法看了几场,然后,晚上开夜车赶做作业。有一次周末,仓山影剧院放映一部外国影片,好像是根据果戈里小说改编的前苏联影片《钦差大臣》,我已记不太清了,那晚上6点场的票已满座,我正站在影院门口为买不到票发愁,这时,一个形象猥琐、有点傻里傻气的小子走过来问我要不要电影票,我喜出望外向他要了三张票,并赶忙掏钱给他,他一接过钱就溜之大吉。我还站在那里看电影票,觉得这电影票有点皱,便往票子背后看时间,这下可好了,我一看那上面打印的时间早已过期,啊,我受骗上当了!我想找那小子算账,然而,他早就逃之夭夭,不见踪影了。我只好自认倒霉,也不敢跟家人说这事,但他的模样已经刻在我的脑海里去不掉。在改革开放初年,一天,我在仓山街上看见一群人敲着锣,肩扛牌子,上面写着上演闽剧戏名及演出时间、地点,有人用福州话大声吆喝今晚上演什么闽剧要大家都去看云云,而走在最前面敲锣的那个人,正是那位骗我钱的骗子!在后来的日子,我医院一位同事带着他上我诊室找我看牙齿,原来他是她的什么亲戚,显然,几十年后他已认不得我了,但我却认得他,如今他已很苍老,一副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可怜巴巴模样。在文革后期一批外国影片陆续上映,如朝鲜的《看不见的战线》《鲜花盛开的村庄》《卖花姑娘》,南斯拉夫的《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阿尔巴尼亚的《伏击战》,罗马尼亚的《宁死不屈》等等,那时候,人们对精神粮食饥渴已久,蜂拥而至电影院看这些电影,仓山影剧院电影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当文革结束,中国电影迎来新的春天,中外新旧影片纷至沓来,如舞台艺术片《东方红》、故事片《洪湖赤卫队》《天山的红花》《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等影片恢复上映,新拍的片子也跟着来了,如《庐山恋》《归心似箭》《小花》《生活的颤音》《苦恼人的笑》《巴山夜雨》《天云山传奇》等;还有许多外国片也上映了,如《追捕》《望乡》《狐狸的故事》《巴黎圣母院》《简·爱》《冷酷的心》《老枪》《叶塞尼亚》《疯狂的贵族》《蝴蝶梦》等。那时,我几乎每部新片必看,我通过影院里的熟人以及各种关系,一般都能搞到十分难搞的票子。当时,一部电影拷贝往往要跑市里好几家影院,由于交通堵塞等原因,跑场不及是常有的事,那仓山影剧院的院子里经常挤满焦急等待看下一场电影的观众们,有时一等就要等半个小时,当好不容易盼到上一场观众从影院里出来了,而下一场观众就蜂拥而上,那检票的也很马虎,因为都是满座,要是无票的人也无座可坐,很容易被查票的人查出来。当进场观众还没都坐好,那误场的电影就开映了,真是三十晚上催年猪——来不及了。然而,这样的好光景没过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大潮汹涌而至,以前一张电影票只有2毛钱,可如今电影票暴涨百倍、数百倍,眼下看电影成了高消费,像我这样原来的超级影迷也不再上电影院看电影了,可想而知,前些年能上电影院的人寥寥无几,怎能不关门歇业?据《海峡都市报》年3月4日《福州仓山影剧院将被首家关闭》一文报道,“本报记者昨日从福州市文化局获悉,作为事业单位的福州仓山影剧院由于经营不善,设施落后,不久后将被关闭撤销。”而这一关十年就过去了,现在仓山影剧院这座老建筑正在被改造,留下的只是曾经美好的回忆,正是陈维崧词云:“只恨人生,些些往事,也成流水。”
仓山影剧院原貌(网络图片)
在仓山影剧院的对马路就是著名的快活林西餐馆,它是福州最早的一家西餐馆,由海外归侨庄景春先生创办,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时认识这个老板,他中等个,稍胖的身子,一张红润肉色的国字脸总是笑呵呵的,十分平易近人,说一口福州方言。在西餐馆的楼下卖西点,我特别爱吃那奶油泡芙和蛋挞,总吵着要大人买。在楼上供应西餐,那正宗的西餐一客是二元,那奶油罗宋汤十分地道,我的父母亲周末节假日有时会带我们小孩来这里吃西餐。在进入六十年代之后,一切革命化,快活林就不再卖西餐,改为饭馆。记得,在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快活林在楼下卖高价不要粮票的白粿,那光是清汤没有任何菜肉的煮白粿,一碗是5角,就是两条白粿对半切开,可是,就是这样的清汤煮白粿吸引了无数食客光顾,要吃的人排长队争相买条子,整座饭馆座无虚席,老百姓饿肚子太久了,现在有这么美味的白粿可以吃到,就是破财也要吃!有老师回忆说快活林二楼卖的酸辣蛋花汤很好吃,我回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个酸辣蛋花汤味道顶好的。后来,快活林饭馆搬到塔亭路去,此楼改为仓山百货商店,现在早已被拆除。梅坞位于烟台山麓,古时从梅坞至程埔头长着一大片梅林,当冬春之交梅花盛放时美丽似锦,明徐通在《藤山观梅》诗中曰:“十里花为市,千家玉作林”,故称这里为梅花坞,简称梅坞。在明末清初,梅林毁于战火,山渐荒芜,而梅坞这个地名却一直沿用至今。在梅坞顶有一个著名的建筑物那就是汇丰大楼,自从英国领事馆在烟台山建馆之后,许多洋行纷纷在烟台山抢占地盘。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有限公司(TheHongkongandShanghaiBankingCorporationLimited),中文直译为“香港和上海银行有限公司”,英文缩写HSBC,中文简称汇丰,取“汇款丰裕”之意,创设于清同治三年(年),总行设香港,次年3月3日开始营业,是英国设在海外的最大私营银行之一。清同治五年(年)汇丰银行在福州设分理处,行址设于梅坞顶的汇丰弄1号,同治七年(年)升格为分行,经理是苏格兰人F·G·Walker,属上海汇丰银行管辖。这是福州第一家银行,汇丰银行系外汇指定银行,经营业务除侨汇及进出口外汇外,主要办理榕沪、榕津木材、笋干及茶叶等押汇。存款只有义和、天祥两洋行(均为英资洋行),以及英国圣公会、中华基督教卫理公会及教会所属各学校、医院等机关存款。由于各国领事都通过这里办理经济业务,一些中国的商人也与汇丰银行有银钱往来,因此这一带成了商贾云集、名流进出的地方,甚至连银行旁边的巷子都被称为“汇丰弄”。解放后,医院宿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座汇丰大楼历尽沧桑越来越破烂不堪,满目疮痍,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原汇丰银行一景(网络图片)
值得庆幸的是,在保护烟台山历史风貌的大背景下,年,汇丰银行终于得以重新修复,并被楼盘“聚龙尚书院”圈入,目前已挂牌为仓山区文化馆。年1月,汇丰银行福州分行作为“烟台山近代建筑群”的一部分,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修葺一新的汇丰银行大楼巍然矗立,它是一座三层古罗马柱廊式建筑,四面环廊,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屋顶四面倒水,西式封檐。粉刷一新的大楼呈白色,二层开平窗,一层正面外廊有7道古罗马建筑的半圆拱券,正中拱门石柱上悬挂着“福州市仓山区文化馆”的牌子,在拱洞上横装着一个巨大的LED屏,遮住了上面一半拱洞。
修葺一新的汇丰大楼
修葺一新的汇丰大楼正面
在快活林西餐馆的西侧是仓山区第二联合诊所,其开业时间为年10月,我父亲林君泽上世纪三十年代毕业于上海东南医学院,四十年代回福州开业,解放后,他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率先走上联合诊所的道路,出任仓山区第二联合诊所主任,年12月,他到福建省中医学院福建省第一届西医学习中医班学习,年9医院医务处主任。他文革前历任福州市、仓山区人民代表,文革后曾任过省政协委员。在仓山区第二联合诊所的医师们都是当时仓山区比较有名气的开业医师如王英如、陈英涛,还有刘天啸医师系日本九州帝大医学院毕业、当时福州少有的海归女医师,此外,林学智医师也是日本留学过的口腔科医师,可谓人才济济。我记得,诊所毗邻王英如医师的家——英庐,依稀记忆中诊所场所就是英庐腾出的部分场地。上世纪六十年代,仓山区第二联合诊所更名为仓前保健院,搬迁到附近梅坞路9号的独立厅旧址去。
这是仓山区第二联合诊所同仁年元旦合影,前左二起为刘天啸、王英如、林君泽(我父亲)、陈英涛。
我漫步在烟台山乐群路上,在福州市高级中学边上有一座石厝教堂,正名为圣约翰堂(St.JohnsChurch),它于清咸丰六年(年)由侨居福州的英国侨民集资筹建,并得到英国领事馆的帮助,于咸丰八年(年)聘请香港土木工程师T.G.Walkers设计,由本地建筑队施工,十一年(年)落成。该建筑坐北朝南,青石砌成,占地平方米,仿哥特式建筑,主要供侨居在福州的英国人举行宗教活动用,连牧师也是由侨民集资聘请的专门牧师。教堂建成后,不仅英国侨民到此弥撒,欧美其他国家的基督教徒也多选择此处进行宗教活动,有“国际教堂”之称。年该教堂成为福建北境教区临时主教公署。
19世纪90年代石厝教堂(来源:J.C.OswaldCollection)(网络图片)
年武汉7.20事件和福州7.20火烧省交际处事件发生后,福州拥军的少数派×派学生大都被多数造反派赶出了学校,转入地下斗争状况。一天下午,福建师院×派一老师来我家,他通知我明天下午3时在福高原来的石厝教堂里召开×派朝阳区指挥部的秘密会议。当时,福高的多数造反派相对温和,他们学校的×派学生还能够在学校站住脚,未被赶出学校,但是,他们也不敢把外单位的×派人员引到他们队部开会,只安排我们在他们校外的这座破教堂里开会。第二天下午3时,我准时来到了这教堂,我在长篇新写实小说《非常十年》里写道:“那幢三角顶的教堂破烂不堪,所有的玻璃几乎都破了,铁栏杆也都生了锈,在教堂外面的空地上堆满了小山似的废铜烂铁,蓬蒿野草长得足有没腰之高,散发着一种墓地特有的、腐败、荒芜的气息。我们就在这样的地方召开秘密会议,使人不禁联想起电影里的镜头,那些地下党员也都是在这种废墟、废砖窑里开秘密会的,我们今天从事的难道不就是地下工作么?”“开会的小房间四面墙壁上的石灰都已剥落了,屋顶上还有许多蜘蛛网,”只有那几把椅子大概是福高×派学生临时从他们队部搬来的,所以,椅子还是比较干净的。“弹指一挥间”,几十年就过去了,年,这座石厝教堂被定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它已被修葺一新,只是它的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我只能站在围墙外头拍几张照片即离去,但对它的回忆却挥之不去,那昨日的一幕幕依然记忆犹新。
今日修缮过的石厝教堂
我又回到乐群路口,那里靠江一侧有一道高墙,上面还布有铁丝网,在高墙里面是原英国领事馆。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年中英《南京条约》签订,福州被定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英国驻福州首任领事李太郭于清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年7月)到福州,但在设置领事馆过程中受到本地居民的一致反对,无人肯租与房舍,几经周折才在官府的协调之下借住在乌山积翠寺厢房中。直到十年之后,经当时福建巡抚端德批准承租城外的天安山(也就是烟台山)双江台2英亩土地建设领事馆,当时那一带为坟场,无人居住。该馆于清咸丰四年(年)动工,咸丰九年(年)完工,耗时五年,建成办公楼一座,乐群楼一座,以及一些住宅等配套建筑。建筑由英国工程处上海办公室(H.B.M.OfficeofWorks,ShanghaiOffice)设计,主建筑师为克里斯曼(MajorWilliamCrossman)。该办公室负责设计和建造了英国在中国的35处领事馆。领事馆办公楼建筑质量十分精良,为正方形砖木结构,立面五间,进深五间,窗为拱券窗式,周边均为通廊贯通,中间阳台悬挂英国国旗,建筑面积平方米,该楼北边坡面朝向闽江。年底福州警备区司令部从原来鼓楼区花园路处迁到此处,后来又迁走了。年福建省军区在这里建干休所、“老红军园”,因那建筑实在太坚固了,迫不得已竟用爆破方式将其拆除。年11月27日,福建省××会四××革命行动委员会红卫兵警备区政治部、司令部宣告成立。上午8点左右,四××所属的造反派组织开进了福州警备区司令部,在一片“打倒×××、砸烂‘战造会’、取缔警备区、还我制高点”的怒吼声中,他们砸掉了福州警备区政治部、司令部的牌子,并封锁了警备区司令部。血雨腥风的日子终于过去了,烟台山又渐渐地归于平静,年8月19日,福建省革命委员会和福州市革命委员会正式宣告成立,接着,我们师院附中各组织也实现了大联合,红卫兵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福州原英国领事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为福州警备区(网络图片)
高墙里为原福州警备区,现为老红军园
在年、年的夏天、我们还未去上山下乡之前,晚上我们常去烟台山乘凉聊天,那时候烟台山驻扎的高炮部队早已撤走了,我曾在后来写的一首抒情长诗《为了忘却的友谊》(刊于《插队往事》,海峡文艺出版社年10月第1版)中写道:“在夏日耿耿银汉的夜晚,/你可曾看到过火流星的壮观?//我们坐在烟台山的/高高的土堆上面,/清风吹拂着我们的衣衫。/怀着爱菲索城青年的激情,/我们纵言着我们的理想/和志向。//突然一颗光耀夺目的火流星,/倏忽出现在黑天鹅绒的夜幕上,/划破了长空的寂静,/景色十分绮丽动人。/它好似一颗白炽的大火球,/向周围喷溅着金色的光芒,/还拖着一条美丽的长尾巴,/天空被映照得一片明亮,/云层呈现出紫玫瑰的色彩,/这就是传说中的‘火龙下降’。//当美妙的一瞬/人们尚未尽情地欣赏,/火流星便已消失在深邃的苍穹中。/‘天外来客’使我们心潮澎湃,/刚才的扣人心弦的奇观/年轻人永久地不能忘怀。”据百科介绍:“火流星是较大的流星体陨落时产生的流星现象。这种流星体在稠密的地球低层大气内的高速运行时,由于它大量的物质在大气中挥发燃烧,发出耀眼的光芒,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火龙,常伴有雷鸣声,这就是火流星。”在天空中最令人惊艳的天文现象中,大概火流星可以排上前五名。然而,火流星毕竟是一种罕见的天体现象,在烟台山根本看不到,写诗可以天马行空,充分张开想象的翅膀,“愿将黄鹤翅,一借飞云天”,不过,在当时夏日之夜的烟台山山顶上,确实可以看到满天星斗,在深蓝色的天空布满了星星的网,就像无数的宝石在晶亮闪耀,正如韩愈诗曰:“星如撒沙出,攒集争强雄。”我们坐在烟台山顶废弃的炮台上,一边乘着凉,一边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谈天说地,C时常向我们说起他的亲戚、鼎鼎有名的张光旭的一些轶事。张光旭,又名家聪,字位辐,英文名Michael,生于清光绪二十四年(年),民国7年他赴美国,入俄亥俄州哈尔兰学院和肯扬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和神学,获肯扬大学哲学博士学位。民国31年初,张光旭当选为福建教区主教。民国32年10月10日广西桂林圣约翰堂为其举行“祝圣”仪式,升其为福建教区正主教(会督),为中国人担任正主教之第一人。此时还兼任福建协和大学董事长。年2月至12月,是十年一次“兰柏会议”(世界圣公会主教会议)会期,又是圣公会对外布道周年纪念。会议由英国坎特伯雷大主教主持,张光旭、郑和甫、陈见真三位中国籍主教出席。会后,张光旭应邀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讲道。他每次讲演都以其精辟的见解、准确的语音、优美的辞令惊服四座,有些学者竟疑他是英国的文学家。英国皇后伊丽莎白曾通知全国收听他的演讲广播,并要为他举行茶会,他予以婉辞。年春,“兰柏会议”结束后,张光旭应美国圣公会邀请,于基督受难周前后在美国作一个星期的演讲,获得美国前总统、时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艾森豪威尔先生授予的博士学位。张光旭知识十分渊博,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以前石厝教堂参加礼拜的全是外国人,圣约翰堂主日崇拜从启应唱诵Chants颂歌到证道完全使用英文,每次崇拜过程完全严格按照圣公会公祷文礼仪进行,这种形式在福州教区内算是独树一帜,张光旭和薛平西两位中国籍牧师担任圣约翰堂座堂牧师时,就是严格遵照英国圣公会公祷书礼仪进行崇拜,每个人在教堂里有固定座位,这种惯例一直延续到上世纪50年代初该堂停止活动。C滔滔不绝地对我们说,“你和他交谈,可以从中获得许多知识,使你大开眼界,他传道从不照本宣科,而是娓娓动听地向你讲解许多科学的道理,使你不能不信服他知识的渊博。他一年到头都在精心钻研学问,从不间断,他十分精通外国文学,记性又特别好,经常大段地背诵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原话,他书房里的书桌非常大,整个书房里四壁都是书,而且,许多书都是大部头精装的外文原版书,可谓嗜书如命,在破‘四旧’时,那些红卫兵就从他的家里抄走了整整一卡车的书。他长年累月总是冬天穿黑色长袍,夏天穿白色长衫,‘清队’时他和教会的人都被抓去游街,那些人想要扒去他身上的白衫,他宁死也不肯脱下那长衫……”我们从烟台山下来以后,常去麦园路的仓山煎包店吃煎包,当年,那一排煎包3粒才1角2分,虽然那馅是菜馅,但那煎包师傅是地道北方人,制煎出来的煎包香喷喷的,是如今的煎包无法比的,我时常怀念当年仓山煎包店物美价廉的煎包,至今想起来仍回味无穷。
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仓山游泳池位于乐群路口,盛夏时节我和我哥哥及其他家人、友人常结伴到游泳池游泳,仓山游泳池面积不大,长度只有五十米,边上还有更小更浅的一个儿童池。那时候,仓山没有什么游泳池,所以,很多人都跑到这里来游泳,池子里挤满了人,尤其是浅水区,游几下就碰到人,不过,有水浸泡着总是避暑的好去处。以后,我有了儿子,就带儿子来游泳,只是此时我主要是看护儿子,他在儿童池戏水,儿童池水太浅,我根本游不了,只能在池边泡水。后来,儿子渐渐长大,我就带他到大池学游泳,他总算基本学会了游泳。再后来,儿子长大了,我也搬家了,就不再来仓山游泳池游泳了。这次烟台山二期改造工程开工,仓山游泳池被拆除了,前几天我二上烟台山,看见游泳池已成一片废墟,它只能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已被拆除的仓山游泳池
烟台山公园重建于年,其大门口位于原明真庵遗址处,一对石狮雄踞,边上有几株羊蹄甲树花盛放着,远看像是笼罩着一层粉色的烟雾迷迷潆潆,而近看是一串串彩蝶似的花朵。走进大门,迎面就是一个环形喷水池,池中有一座青翠古榕等盆景的假山。再往里走,就是一堵亮丽抢眼的月宫门,那圆形门的上方写有“烟台山”三个大字,色彩鲜艳夺目的乳黄色墙体,上面是歇山式屋顶覆半月形滴水瓦,圆门下方是宽阔的石阶,前方两侧各置有一只小石狮,它是烟台山公园的标志性建筑,凡是到烟台山公园游览拍照的,必在此处留影。
烟台山公园破损的月宫门
公园依山势修建了亭台楼阁、曲径迴廊,处处可见叠石假山,几处形状各异的石头上刻有“烟径”、“雲梯”、“待月听濤”、“稻香”、“舞石”、“且憇”、“釣蟾”、“古煙臺”、“遠峰”等大字,为福州市著名书法家沈觐寿、友芝、蒋平畴、丁文波、赵玉林等题刻,还有石椅、石桌点缀其间。主要景点有古烟台遗址、卧琼桥、曲廊、观梅亭等,还有白衣少女、古代仕女等雕塑,园内种植榕、樟、木棉、梧桐、美洲松、南洋杉、梅树、羊蹄甲树等树木多株。当烟台山公园刚重建之初,它是仓山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那时候,我和我家人、友人要在仓山拍照,首选地点就是烟台山公园,留下了N张难忘的照片。在我们有了下一代之后,又带着孩子们来这公园游玩,它是儿童的乐园,我也给孩子们拍下了许多张珍贵的照片。当时,公园里头还有一个烟台山餐馆,它是那年代仓山区最好的餐馆,我的结婚喜宴就是在这个餐馆举办的,爱是不能忘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也不应该被遗忘!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烟台山公园为儿童乐园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烟台山公园为儿童乐园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许多年过去了,我几乎都没再上烟台山公园,它年久失修,凋败异常,最近,我为了撰写此文,曾二上烟台山公园拍照。如今的烟台山公园已破烂不堪、满目凄景,当年名噪一时的烟台山餐馆早已不见踪影,原址留下的只是一堆废墟瓦砾;以前那么靓丽的月宫门墙历经长年累月的剥蚀,石灰早已脱落,斑斑驳驳;那美丽的读书少女塑像满脸污秽不堪,白衣少女成了黑衣少女;那端庄秀丽的古代仕女也经不住风吹雨打,一副黑不溜秋的模样,湮没在荒榛丛莽中。还有昔日清幽雅致的复式亭台现在又破又脏,被边上榕树不计其数快垂下地的黑压压一片的气根所包围,不再是游客休憩的好去处,只有其背后的树木郁郁森森、遮天蔽日,仿佛这里就是原始森林一般。我目睹着那一幅幅凄凉萧杀的情景,不禁又想起陈维崧的《水龙吟·秋感》中曰:“光景如新宛记,记瑶台、相逢姝丽。微烟淡月,回廊复馆,许多情事。今日重游,野花乱蝶,迷濛而已。愿天公还我,那年一带,玉楼银砌。”
古烟台遗址
湮没在荒榛丛莽中的古代仕女
烟台山公园破烂不堪的复式亭台
未修缮的烟台山公园像不像原始森林
我衷心地期盼未来的烟台山和烟台山公园将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我相信明天更美好!中国人有梦,有梦才会有盼头。
近年修复后的烟台山公园
最近刚刚修复的月宫门
新修的喷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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